Fontaines D.C. - Dogrel

by DOPM
FontainesDC_Dogrel.jpg

愛爾蘭樂隊Fontaines D.C. 的主唱Grian Chatten說過,那些最好的歌曲都是讓生與死能夠對話的三分鐘曲調,像是The La’s的〈There She Goes〉和Lou Reed的〈Perfect Day〉,這些流行曲調也讓他們的音樂與同廠牌的樂隊IDLES不大一樣,雖以龐克音樂為基底但也有像〈Roy’s Tune〉這首剛好三分鐘的流行曲調,甚至是《Dogrel》這張專輯最後的〈Dublin City Sky〉更以愛爾蘭傳統民謠為曲調,也讓這支愛爾蘭樂隊與其他同期的英倫龐克們有所不同。

專輯名稱《Dogrel》其實是一種詩體,取名於波耳戰爭時期,當英國進軍南非與波耳人開戰時激起愛爾蘭人的反殖民情緒所流傳的一種工人階級所愛傳唱的詩體,不講究詩的嚴謹程度以及韻律,而著重於表達上的自由,即便是很瑣碎片段的生活景象都能化成詩。團員們也因為對詩有共同的熱愛所以才聚在一塊,除了喜愛愛爾蘭詩人葉慈跟卡范納外也備受凱魯亞克、金斯堡等垮派詩人的啟發,也讚譽Iggy Pop是最棒的搖滾樂詩人。

對詩的熱愛也讓聆聽《Dogrel》時就像在閱聽一本關於都柏林街頭的詩集,在〈Big〉中就宣示自己屬於雨中的都柏林,並且用街頭無名小卒的成名美夢來自嘲那種病態的野心,某天當主唱Grian從他工作的酒吧下班在雨中回家的路上,他感受到自己的貧窮與脆弱,也使他在〈Big〉中投射出這樣充滿野心的相反意象,他將對雨中都柏林的爛漫壓縮進了這首兩分內的龐克歌曲。

即便他們深受愛爾蘭後龐克樂隊Girl Band影響,但在曲風上並沒有他們來得黑暗且實驗性,專輯的所有歌曲都相當的直接,如果真要提到實驗性,那或許就是在〈Too Real〉在吉他音效的處理,讓吉他的反饋聲響在左右聲道不斷的來回切換,歌曲也控訴都柏林因美國科技公司進駐所導致的仕紳化,讓當地的文化逐漸凋零,使得人成為金錢的奴隸。聽到〈Sha Sha Sha〉這首歌時,讓人想起了The Clash的〈London Calling〉,因為吉他的刷奏跟節拍實在是非常相似,同樣直接了當的態度似乎在呼喚都柏林人的心。

專輯內最扎實的歌曲莫過於是〈Hurricane Laughter〉,吉他、貝斯與鼓緊密的交纏在一起,而另一把電吉他的Riff像是挾帶閃電的颶風般席捲著整座城市,Grian如同Iggy Pop單調低沉的在混亂的樂音中呢喃著,歌曲接轉到〈Roy’s Tune〉又如同雨過天晴般,在凶險的城市生活中找到一絲絲的溫情,即使在街上或工作場所被威脅,丟掉性命丟掉工作,在看不見的未來也要支手撐住不讓生活壓垮自己。

〈Boys in the Better Land〉嘲諷著逃離鬼島這件事,每個人都想離開這裡去過更好的生活,但孰不知自己的家鄉也有值得驕傲的一面,而終曲〈Dublin City Sky〉則將都柏林的街頭景象又再用愛爾蘭傳統民謠的形式傳唱出來,再一次的向這座城市致敬。

《Dogrel》是一張相當完整的專輯,而最讓人讚賞的地方在於他們的不加掩飾的將都柏林的街頭景象以他們的方式傳唱出來,簡單來說就是向眾人宣示著:「就算這地方這麼爛,我們還是他媽的愛爾蘭人,我為我們的文化感到驕傲」。

by guan

Swervedriver - Future Ruins

by DOPM
「孤獨的人們消逝在空中。
我們就這樣迷糊的來到了末日之時,
這未來也回到此處哭泣之地,
所以請睿智的選擇好你的陣營,因為往日將不再復返」
81sHuO9MDHL._SS500_.jpg

Swervedriver 的主唱Adam Franklin在〈The Lonely Crowd Fades in the Air〉這樣唱著這樣的詞句,鏗鏘的電吉他回響帶入荒涼落寞的旋律,不謀而合的對照自身對未來的焦慮,更讓人陷入到歌曲的情緒,在現代的政治氣候下,我們時常是看著有理想的一群人被網路聲量給吞噬,被主流媒體給孤立,被當前執政者施壓,也只能看著情況走向與我們價值觀不同的方向。

Swervedriver 在2015年的《I Wasn't Born to Lose You》是他們自九零年代的回歸之作,也帶來了相當的好評,然而《Future Ruins》相較於上次的回歸,在曲風則更接近他們早期的音樂風格,運用一層層鏗鏘的破音效果來堆疊聲音,當然節奏則是放慢了一些,將以往油漬搖滾的影響轉化為更精煉的風格,你依然可以將他們歸屬在Shoegaze的樂風底下,但他們在聲音上獨特的粗曠感是很難在其他樂隊找到的。從〈Mary Winter〉重重的破音音牆開始就讓人知道,《Future Ruins》會是一張對現狀感到憤怒的專輯,歌曲以已經離開地球的太空人想念地球冬季的角度出發,可以得知地球因為環境驟變已經成為不宜人居的焦土,而他夢中反覆出現的人也不斷讓使他想起地球的一切,但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到以前的那個地球上了,這樣的敘事讓人想起電影《星際效應》的末世場景。

同名歌曲〈Future Ruins〉一開頭就唱著:「我們被蠢蛋統治著,眼前的一切都將是未來的殘骸,那個統治者已經失去了他的心智,但這都成為過去式了」,直指歐美混亂的政治現況讓人看不到未來,你只能看著一切陷入黑暗中卻無能為力,他們以低迴緩慢的曲調敲響著世界的喪鐘。〈Theeascending〉在主旋律外不斷的使用了重度的破音效果並且製造出電流般的反饋效果,使得它成為專輯中口味最重的歌曲。

雖然〈Drone Lover〉在曲風的變化上沒有其他歌曲來的豐富,但卻成功的控訴無人機攻擊的殘酷以及政府對人民的全面監控,Adam以不畏懼的態度面對這樣的攻擊,唱著:「在殺了我之前最好先摸著你的良心」。Adam想起英國脫歐後的景象,歐盟關閉了國界,他們再也無法自由的進入歐洲,這也給他靈感譜寫出〈Everybody's Going Somewhere & No-One's Going Anywhere〉,而這又讓他想到無家可歸之人,有些人幸運的可以自由來去,有些人卻哪裡也去不了,你可以很明顯的聽見大小鼓的敲擊聲環繞著你的耳朵,飄渺零碎的吉他聲響將愁困的處境徹底給展現出來。

〈Good Times Are So Hard To Follow〉其實起源於九零年代,他們重寫了《Ejector Seat Reservation》裡的〈The Birds〉,將好時光的短暫寫入歌曲,描繪一段感情固然從好的地方開始但結果卻是令人厭惡的。Adam說〈Radio-Silent〉的製作結果是他所無法掌控的,他並不知道這首歌會帶領他到何處,不過在歌曲中卻也透露出他對未來依然保持樂觀的態度,即便我們是孤獨的個體,但還是要團結在一塊生存到最後一刻。

《Future Ruins》再次證明Swervedriver在另類吉他音樂仍舊保有自我風格,也不再讓立場沉默在巨大的樂音中,反倒用聲響與詞句對政治現況予以反擊,希望能在末日逼進之時還能找到阻止悲劇發生的方式,就如同〈The Lonely Crowd Fades in the Air〉所唱的,請聰明的選擇好你的武器,因為戰役就即將要開始了。

by guan

American Football - LP3

by DOPM
a0215319388_16.jpg

其實是在去年才聽了American Football在1999年所發行的第一張專輯,對我來說他們的音樂相當令人著迷,不管是旋律性、編曲的複雜度、氛圍的營造以及情緒的堆疊都是使人著迷的要素。追溯AF音樂的根源,會發現他們所受的影響是從post-hardcore、Emo等樂風開始,樂隊主腦Mike Kinsella一開始原本和他哥哥都是樂隊Cap'n Jazz的團員,在樂隊解散後才跟他的高中同學Steve Holmes開始玩音樂,之後找來鼓手Steve Lamos以及Mike的表兄弟Nate Kinsella來擔任貝斯手才以American Football來錄製他們的EP及第一張專輯LP1。而LP1最為人讚道的就是他們把數學搖滾的那種變化性融入了情緒化的唱腔中再把兩把電吉他的破音關掉改為使用明亮的音色,很少會見到樂隊使用兩把Fender Telecaster來編曲還可以編得這麼好,這也使得他們的音樂擁有一種獨特的透明感,這樣的透明感也給了其他樂器更多展現的空間。整體來說LP1中的每一個細節從吉他、鼓、貝斯、小號、唱腔的都是讓人享受的。

AF音樂中的主題都脫離不了對青春消逝的傷感,LP1給人的感覺就像大學畢業前感受到青春的黃昏就在眼前卻沒辦法阻止黑夜的來臨,就像在〈Honestly〉中所唱到的,他已經想不起來他年輕時的夢想還有感覺是什麼。如同一組只存在在家中錄音室的樂隊,LP1發行沒多久樂隊就解散了,而他們那時也沒想到這張專輯對後來的年輕人有多大的影響,或帶給他們多大的感觸。在2014年他們決定重新開始巡迴,並在2016年為樂迷帶來了LP2,即便他們已邁入中年卻還能延續LP1的精神帶給樂迷新的音樂,除了數學搖滾的風格外另外還運用了一些原音樂器讓音樂聽起來更溫暖些,LP2比較像是一種回到家的感覺,也是回饋樂迷對他們音樂的支持。

今年是LP1的二十周年,而他們也決定在這個時候發行他們的第三張同名專輯,沒錯LP3,Mike說LP3比起前一張專輯比較像是他們現在真的想做的音樂。LP3在音樂上是比較偏向後搖滾及shoegaze的,當然在看到他們找來Rachel Goswell來獻唱〈I Can't Feel You〉,甚至會給人一種他們這次的風格是受到Slowdive影響的感覺。專輯一開始〈Silhouettes〉的鐵琴聲就彷彿領人進入團團迷霧,再由鼓與電吉他帶你穿越層層霧氣,到最後才看到微小的煦陽浮現在遠方,對照歌詞也象徵在兩人關係的變化,從對對方的猜忌到試圖找回舊有的情感。

〈Every Wave to Ever Rise〉找來蒙特婁樂隊Land of Talk的女主唱Elizabeth Powell來合唱,同樣用兩把明亮的電吉他音色營造出一流的空間感,連結了音樂與真實空間的想像,再次證明LP3是一張氛圍導向的作品。單曲〈Uncomfortably Numb〉明顯取名自Pink Floyd在專輯The Wall中的〈Comfortably Numb〉,歌曲圍繞在Mike在步入家庭生活中的困境與自我疑惑,他在歌中唱道:「年輕時我責備我的父親,如今當上父親後我則只能責怪酒精。」「我曾經在年輕時感到掙扎,如今則是習慣在照顧兩個小孩中掙扎,這讓我逐漸不舒服的覺得麻木」。Paramore主唱Hayley Williams輕柔的與Mike合唱,希冀對方能夠回到家裡,而不是逃避家中的一切,歌曲最後描述在救護車的情節,也象徵著他藉由酒精逃避所帶來的後果。

〈Heir Apparent〉則像是Mike唱著自己的悔過書,對一切感到抱歉,對自己所繼承來的自私性格感到抱歉,對自己的老去感到抱歉,在他麻木的生活中漸漸地對名人和政治失去興趣,剔透的兩把電吉他交互響亮著,笛子與琴鍵聲則為歌曲帶來了優雅感,曲末孩童的合唱也象徵著孤獨是不斷的被繼承的。

與Rachel Goswell合作的〈I Can't Feel You〉也是專輯中我最喜歡的曲子,歌曲一開始不斷重複的電吉他旋律與鐵琴琴響以及人所發出的氣音給人準備往懸崖躍下的感覺,而最喜歡的部分是鼓手Steve Lamos俐落的鼓法與貝斯手Nate Kinsella強勁的Bassline完美的融合一體,整首歌用聲響把兩個人逐漸遠離又互相思念的氛圍刻劃的淋漓盡致。

終曲〈Life Support〉則是對失去跟年輕時自己的連結所感到哀傷,他用連靠生命維持器都無法呼吸的情況來形容這樣的哀愁,雖然失望和悲傷都來得容易但原諒卻是最困難的,最後能不能放下那個過去的自己就如同謎語,答案只有在團團濃霧後頭才看得到。

整體來說,LP3依舊是一張很美很完整的專輯,也很少會有人能用這麼夢幻的音樂來包裝中年人對周遭事物的麻木感了吧,二十年前American Football所讓人感受到的情緒在二十年後的LP3則轉化為一種更成熟的傷感,即便你還沒有那樣中年危機的處境也能沾染到那種情緒在薄暮時無限被蔓延。

by guan

Low - Double Negative

by DOPM
a0366675901_10.jpg

近幾年我們看到了保守勢力在全球成長,他們利用一般民眾懼怕未知事物的心理,集結保守民眾的選票,讓人權進步的政策無法推動。為了達成目的,保守勢力時而使用空洞的口號,時而使用邏輯混亂的敘述手法來擾亂選民,促使他們依循「專家的建議」來投票。Low在歌曲〈Disarray〉的一句歌詞 "The truth is not something you have not heard",雙重否定的句子不禁令人想起台灣去年九合一大選的公投題目,而分岔扭曲的聲響反映了自己當初得知公投結果的心情,既錯愕又痛心。

Low今年發行的專輯《Double Negative》和前作《Ones and Sixes》一樣與製作人BJ Burton合作;如果說《Ones and Sixes》讓Low的音樂變得較直接、入世,《Double Negative》則就大幅放大了Low當初成團時欲挑戰聽眾耳朵的企圖。如同與Bon Iver合作的專輯《22, A Million》一樣,BJ Burton在Low的專輯《Double Negative》中採用大量的Auto-tune效果、扭曲的音效、拼接的音樂碎片,在不少地方取代了Low原本的招牌元素:Alan Sparhawk乾淨的吉他和弦、Mimi Parker極簡的鼓擊、兩人美麗的和聲,不過原本Low的歌迷仍然可以在雜訊般的聲響間找到他們專擅營造的脫俗之美,在噪音所象徵的混亂時局下,讓人感到至善至美的時刻無可避免的減少了。

當我們討論政治專輯的時候,首先想到的樂團應該不會是Low, 他們甚少直截了當的討論政治議題,大多聚焦在靈性上的修為。在面對川普掌權後,Low的專輯《Double Negative》受到當下政治情勢的啟發,他們在歌曲中依然沒有指名道姓,而只透過音樂描摹經歷政治情勢變化時,個人的情緒反應。在專輯正式發行前先釋出的三首歌已為整張專輯的氣氛定調:令人迷惑不安的時刻居多,聽眾在迷霧中摸索前行尋找光亮。開場曲〈Quorum〉意指議事通過時的法定人數,一開始便是一串混沌的噪音,Alan Sparhawk的聲音經過效果處理模糊不清,忽明忽暗地在噪音loop間出現。這些日子以來,許多人切身感受到服膺多數決定可能造成的嚴重後果,且反動的浪潮突然席捲而來,令人無法招架,Mimi Parker模糊的唱著 "I'm not above the law" 聽起來驚心動魄。

在完全沒有停頓的情況下,〈Dancing and Blood〉直接響起,行軍般的節奏營造出毫無希望的末世景象。在電子音效的荒原上,Alan Sparkhawk的吉他旋律適時響起,他和Mimi Parker的和聲宛如乾涸大地上的清泉。曲末拖長的餘音一路接續到〈Fly〉,這首歌可說是全輯人聲最乾淨的曲子,Mimi Parker莊嚴的歌聲帶聽眾飛越現實的艱難,如心跳般規律的節拍、厚實的貝斯給人安心的感覺。 短暫的平和時刻在〈Tempest〉,破碎分崩的人聲與撕扯的吉他摧毀了聽眾的錯覺,以為能在風暴間安然無恙。

主腦Alan Sparkhawk如同往常包辦了專輯中充滿戲劇張力的片段。〈Always Trying to Work It Out〉的旋律是專輯行進至此最能令人哼唱的,迴盪的吉他如泣如訴。〈Dancing and Fire〉是專輯中少數人聲清晰的歌曲,"It's not the end. It's just the end of hope" 為整張專輯做了完美的摘要,歌詞似乎在描寫一對夫妻的衝突引爆點,但發生的過程已經不再火藥味十足,反而令人疲累無力,感受不到絲毫轉圜機會。〈Rome (Always in the Dark)〉的低頻厚實,副歌時的 "Always in the dark" 把所有不安困惑濃縮成一句絕望的吶喊。

雖然《Double Negative》完全沈浸在沉痛心境之中,但這些透過音樂傳達出的糾結情感、痛苦掙扎正是讓人們不會輕易屈服於現狀的力量。Low對現況不滿的感受催生出這張在他們漫長生涯中最破格的專輯,達到新的創作高峰。也許我們不該對未來徹底感到悲觀──反動力量不會完全奪去我們對更美好事物的想像力。

by Debby

IDLES - Joy as an Act of Resistance

by DOPM
a2336397456_16.jpg

"Fear leads to panic, panic leads to pain,
pain leads to anger, anger leads to hate." - IDLES, “Danny Nedelko”

英國龐克樂隊IDLES在他們的第二張專輯《Joy as an Act of Resistance》裡的單曲〈Danny Nedelko〉以簡明了當的詞句直指那些右翼份子和Brexit(英國脫歐)的支持者對移民的恨意根源來自於恐懼,主唱Joe Talbot認為Brexit將會是英國歷史上所發生最糟糕的一件事,但他也無意咒罵那些持相反意見的人,他認為這樣對事情並不會有任何幫助,暴力跟咒罵都無法改變一個人的想法,他能做的只是開啟一個對話的窗口及可能性。而在〈Danny Nedelko〉裡他則提到移名對英國的貢獻,曲名取自Bristol樂隊Heavy Lungs的團員同時也是他好友的一名烏克蘭裔移民,歌曲強調著大家必須不分你我團結在一起,也定調了整張專輯冀望大家站在一起的精神。

《Joy as an Act of Resistance》比起他們憤怒的首張專輯《Brutalism》來得更加樂觀正向,尤其是主唱Joe將他的悲傷和脆弱的一面都攤開在專輯裡,並透過詞曲來治療他心中的傷痕,並且很重要的一點是要像他在〈Samaritans〉所唱的,要脫下所謂男性自尊、男子氣概所製造出的面具,要了解身為一位男性在他人面前哭泣,或喜歡同性並親吻彼此並不是一件可恥的事,他也在訪問中提到戴上這個面具長久壓抑的後果是自殺與暴力的產生。

以〈Colossus〉作為專輯的開場是再適合不過,歌曲分為兩部分,首先以鼓與貝斯來醞釀情緒再用大鼓與急促的吉他噪音將情緒逐漸釋放出來,Joe將自己的過去與自認的罪過嘶吼出來,在歌曲的第二段彷彿搖身一變從自己的過去掙脫出來,將自己化為一名摔角選手準備在競技台上奮力一搏。〈Never Fight A Man With A Perm〉中如同警鈴般的吉他Riff與厚重Bassline是整張專輯我很喜歡的部分,歌曲同樣在挖掘他不光彩的過去,相當緊實有重量的一首歌,尤其是聽到他不斷唱著 ”Concrete and leather” 就猶如他想把自己的過往給一一碾碎。

Joe在〈I'm Scum〉中則以自嘲的方式表明自己是社會上的渣人(對保守黨來說),住在公共住宅、領著基本薪資、還要對法西斯份子唱著歌直到頭顱掉下來,又是右翼份子口中用來形容愛抗議年輕左派的snowflake generation(雪花世代)的一員,但當雪花片的數量到達一定程度的時候可是會造成雪崩的,他在歌中唱著。〈Love Song〉是他們少見的情歌,但它聽來還是相當的怪異,他們用黑暗的氛圍壟罩著整首歌曲但聽起來卻又相當的幽默且不正經,你可以說那股愛意是病態卻又充滿能量的。

接著Joe將對他未能出生的女兒的傷痛寫成了〈June〉,並引用了海明威的六字故事 "For sale: baby shoes, never worn." 簡短的六個字卻給人非常哀傷的意境,唯有這樣將悲傷化為藝術才能將他從悲傷中解放出來。〈Television〉告訴世人他們要驕傲的做自己不要被媒體給輕易左右,尤其是不要將媒體的審美觀套用在自己的身上,強迫自己去改變外表,甚至不要被他們所製造出的鱷魚眼淚給欺騙,他在副歌唱著:「當我走出門外,我感到異常的自由,因為我把鏡子跟電視都砸爛了。」

以Jungle樂風的Bassline作為歌曲主要基底的〈Great〉將Brexit的原因娓娓道來,希望右翼份子放下成見跟他們再度站在一起,放下讓自己國家再度偉大一次的想像,當保守黨說著他們會跟人民站在一起的同時也別忘了他們所在的階級,如同雖在同一條船上艙位還是有所分別是一樣的道理。他們也翻唱了美國靈魂歌手Solomon Burke的〈Cry to Me〉並用後龐克樂風重新編曲,Joe的喊唱將它唱的像是一首Nick Cave & The Bad Seeds的曲子。

終曲〈Rottweiler〉淋漓盡致的將他們對英國小報的憤怒表達出來,並用各種兇猛的動物來形容這些小報的惡毒,結尾就像The Replacements的〈Bastards Of Young〉的結尾用混亂的噪音欲將眼前的一切摧毀。

《Joy as an Act of Resistance》最特別的地方在於它雖然充滿了私人的成分卻又與英國當前社會局勢的脈動緊密的接連在一起,你可以把它看作是一個個人的宣言,但這個宣言同時也是呼籲大眾團結的,專輯的每一首歌都有它必須存在的理由,並且讓你感到他們精神的無堅不摧,而且幾乎是無法被撼動的。我想,IDLES的《Joy as an Act of Resistance》跟Parquet Courts的《Wide Awake!》都可並列當年英美最好的龐克專輯。

by Guan

評分:
Deep One Perfect Morning © 2012-2022